飞机飞得很低,从一边的舷窗往外眺望,可以很清楚的以一片一片刺眼的光亮将城市和聚落与周边的地貌区别开来。我低头瞥了一眼手表:美国东部时间
困惑与幻想
对美国城市的有意识的宏观感知就以这样一种看似另类的方式在飞机上建筑起来。这是我半年中第二次到美国,对美国的城市有了更多的认识。
年初与父亲一起去美国,不巧遭遇了美国东北百年不遇的暴雪,我们在首都华盛顿特区被困数日,和美国人一起体验了如何在雪堆中刨挖汽车。到了纽约,更是因为大雪封城,前往自由女神岛的轮渡也高挂闭门牌。风雪中对于自由女神的朦胧身姿也只有靠想象。往日繁闹的华尔街也冷寂许多。到了西部的旧金山,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斯坦福校园内却是一派春意盎然,花团锦簇的醉人景象。到底什么是真正的美国城市,我心中一团迷糊。稍后的几日,驾车沿着东太平洋海岸线一路向南,纵横于加州广袤的平原之上,看到一个个星罗棋布的小都市,小城镇,越发困惑于究竟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国城市。美国似乎没有中国意义上的大学城,然而耶鲁、普林斯顿,又完全是校即为城,城即是校。
满载着对美国城市的好奇,短短4个月后趁着暑假和签证的有效期,我决定独自飞赴美国,想以自由行的方式用自己的眼睛和思考去回答这个冬天里提出的问题。做出这一决定时,我正好与东大一批来自各个专业的同学在雄心勃勃的酝酿一个社会实践计划:中国城镇化进程中的产业支撑与发展,还想以此为题通过社会实践参加明年的全国大学生挑战杯赛。对美国城市化的探索自然就成了我对自己和大家的一个承诺。
波士顿的“卧室镇”
时差的作用在我到达驻地之后展露无遗,我在辗转反侧中迎来了再次抵达美国后看到的第一缕阳光。似乎就在这个瞬间,这个波士顿地区的中国和印度留学生聚居区也变得喧闹起来。机动车辆的轰鸣声裹挟着饶舌难懂的说唱歌曲一下子搅乱了这个隔音效果并不理想的小屋。不堪燥热嘈杂的我决定乘地铁去哈佛大学转转,打开电子地图才发现自己住的地方并不是想象中的标注着波士顿,而是麻州的另一个独立的小城市。
后来我告诉带我游览校园的哈佛生物系大二学生Christal,在中国,很难想象一个大城市周边的聚居区不是以郊区的形式而是以一个独立的小城存在的。她轻轻甩了一下微微卷曲的金发,抿嘴微笑着向我解释说美国的城市一般都只是指“Down-town”,也就是所谓的市中心商业区(闹市区)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人们一般都生活在工作区周边静谧温馨的小镇上。这些小镇美国人通常称作“Bedroomtown”,直译过来就是“卧室镇”。在这些分工清晰详尽的区域之间有发达的轨道交通和道路作连接。每个中心城市周边这样的小镇又各有特色,我所居住的小镇就是在波士顿高度发达的教育产业基础上形成和发展的。近200所大学的存在使得波士顿的人口中学生占据了可观的部分,而有限的学校宿舍并不能完全吸纳这一人群。于是一个个设施齐全,出行便捷的小镇就如雨后春笋般在这个美国东海岸重镇周边兴起。Christal建议我要更深入的理解美国城市化进程中的产业支撑作用可以去中部的匹兹堡看看。
于是,我听从她的建议。人们多少有些惊讶地看到了一个孤独行走的中国背包青年人,在美国人的印象里,中国游客一般以成群结队的旅游团的面貌出现。而我这种背包客着实有些新鲜,热情的当地人为我出谋划策,指点我乘坐“灰狗”旅游巴士是穿越美东成本最低的一种方式。
纽约的“贫民窟”
斜靠在高速飞驰的巴士上,公路两边的景物一闪即逝,原来在美国公共交通车辆拥有自己的“专线”可以免于被其他车辆的干扰,即使在车流高峰时期也能迅速通过。合理的交通分流也使城市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几个小时后,大巴驶入了盛名远扬的纽约,我揉揉因为时差而睡眼惺忪的双眼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低矮简陋的平房,肮脏凌乱的街道,如果没有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做背景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里就是世界上最繁华最发达的大都市。在我的记忆中,中国高速发展的城市化处处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旧屋的拆迁,似乎它们是崛起的大都会脸上的并不光彩的青春痘。你实在无法将贫民窟这样的词汇和纽约联系起来。
我曾为纽约受到恐怖分子的袭击心存同情,因而当我看到纽约贫民窟的那一刹那似乎又联想起一些什么。于是,在接下来去往匹兹堡的路途中我便开始玩味这样一种有趣的城市结构。
同车人告诉我,贫民窟问题是城市发展以及城市化过程中所滋生出来的一种难以回避的大都会之痛。然而,人们往往不会仅仅因为会出现贫民窟就放缓城市化的速度,否则不免因噎废食,杯弓蛇影之嫌。即便是在繁华如纽约的“世界之都”,这一问题尚且无法全然根治。美国人认为,可以站在历史发展的角度以一种更为宽容的视角去看待贫民窟与城市化的关系。在因为贫困人口聚集而使犯罪率有所升高的同时,大多数纯朴善良的贫民窟居民是这个庞大城市机器有效运转不可或缺的润滑剂。他们提供的廉价劳动力也是城市经济发展中颇为可观的组成部分。此外,贫民窟租金低廉,包容性强的特点为城市的有效扩张提供了低成本的道路,使得城市生机盎然。再试想一下如果一座大都市里尽是壁垒森严的摩天大楼,设施齐全的高档住宅区,新移民进入之后所产生的陌生感与不安全感会膨胀为无助甚至极度的绝望,如此发展倒是可能埋下更具破坏力的犯罪之根。纽约作为一个移民之都所采取的这种差异化的分流策略确实有它存在的合理性和一定的现实意义。所以贫民窟的存在并不可怕,只要有效提高人口管理的水平,城市所带来的集聚效应就可以充分彰显出来。
匹兹堡的“博物馆”
如果要把匹兹堡和中国的某座城市做类比,我想重庆是再合适不过了,这座身处绵延起伏的崇山峻岭中的城市让人有一种肃然而生的敬畏感。不远处高高矗立的大烟囱和驶过的一座座巨大结实的钢桥似乎都在静静地向我诉说这座曾经以工业闻名的世界钢都的百年奋斗发展史。其实这里也是美国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一个缩影。这座位于三条主要大运河交界处的钟灵毓秀之地很早就被欧洲殖民者们相中,19世纪更是依托于其连接美国中东部以及航运便利的天然优势飞速发展钢铁业,玻璃制造业,以及电器业。那些我们在经济史和工业史中耳熟能详的名字:“钢铁大亨”卡耐基,银行家梅隆,西屋电子的创办人、与爱迪生难分伯仲的威斯汀豪斯都曾在这里实现了人生的腾飞。
然而,在我看来这座城市最令人称奇的确是它堪称典范的产业转型。如今的匹兹堡,你游遍全城也难觅一家工厂,到处是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置身其中用心旷神怡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将毫不过分。我很好奇这座城市到底经历了怎样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蜕变,便决定去城市博物馆寻找答案。
博物馆展厅外壁绘制着一幅笔工颇为凌乱的巨幅油画,画面描绘的是匹兹堡在20世纪初时的景象,我站在画前,张大了嘴巴,难以将画面上吐着滚滚浓烟的烟囱和河道中排放着混浊污水的场景与馆外这座清新宜人的中型城市联系起来。思绪又飞回了国内,中国正在进行的城镇化将越来越多的人口从农业或者说第一产业中解放出来投入进第二和第三产业,这一过程在一些地方很尴尬地面临着环境问题。匹兹堡用一个世纪的产业升级还给了民众一片鸟语花香。我把美国如今的城市化定义为再次城市化,正如最初的城市化将人口从第一产业中解放出来一样,再一次的城市化则是将人口从第二产业中解放出来,投入到以服务业为主导的第三产业中去。用产业化作为城市化的一个分析维度的想法在我的心中愈发清晰起来。其实,整座匹兹堡城就是一座无比鲜活的博物馆。
飞机飞得很低,从一边的舷窗旁往外眺望,可以透过不染尘埃的白云将城市与聚落和周边的地貌区别开来,我低头瞥了一眼手表,美国东部时间
(经管学院09级胡肖然)